煎釀土鯪魚,鵝頸食客無覓處。
唔想多笪瘌,郎中妙算有揸拿。
又要捽木,我哋喺紐省,確實得到上倉眷顧。當喺其他省,共業病毒爆到七彩之時,我哋喺遵守社交距離規矩下,仲可以四圍去,絕對要感恩嘞。
呢一晚,同埋小孫女一家人去食個唐餐晚飯,係一間新開張冇耐嘅順德餐館。餐牌,見一味餸:煎釀鯪魚!同人食飯,我冇乜所謂,好少點餐,今次一定要點呢味。因為,煎釀鯪魚,對我,有特別意義。
生於窮等人家,一家四口一張冷巷碌架牀嗰隻。不過我喺孻仔,唔理幾窮,其實係屋企小霸王,絕對係生骨大頭菜,種壞。
阿媽生咗三胎,全部開刀!想象下七十年前,窮到搵個仙刮沙都冇,都可以入醫院開刀生仔,咁係一件幾奇妙嘅事,咁真係要多謝英國長老會傳教士。1922 年,佢哋喺香港創立贊育醫院,積極培養香港產科䕶士,三十年代變成港大產科教學醫院,二十世紀中,我哋蔣家戰後三寶,都喺呢度出世。一九五五年西邊街嘅舊院搬去而家嘅醫院道嘅新院,跟住一直服務港人至今日,而舊址就係今日嘅西邊街西區社區中心。
有人鄙視殖民時期傳教士,話係殖民者幫凶,我絕對唔係咁諗。冇贊育就冇我,感恩都嚟唔切,有乜資格鄙視?台灣人話:吃果子,拜樹頭。連感恩都唔識,配做人咩?
一時感觸,又拉遠咗。繼續講古。
四十年代尾,我阿姐阿哥出世後,阿媽個肚就多咗兩條𠝹。不過,老豆聽人講,開刀生仔,唔可以超過兩個,於是,喺阿哥出世前,老豆就叫醫生幫阿媽順手紮埋。
⋯⋯,咁都得,我點嚟㗎?
各位少安,我唔會係石頭爆出,又或者係喺大三元隔籬公廁執返嚟。故事繼續⋯
世事點到你安排。四十年代尾,生活艱難,大陸社會動盪,好多人走路去南下英屬殖民地,香港愈住愈住擠逼,衛生環境當然差喇。不知如何,阿哥出世三年後。我呢個素未謀面嘅阿姐就喺東華醫院病逝,當時只係三歲。
本來以為兩個夠晒數,而家小兄弟雁行折翼,阿爸阿媽想必非常傷心。
冇耐,阿哥又發過一次大燒,病到差唔多唔得嗰隻,後來,雖然卒之大步躐過,可惜可能燒壞腦,似乎冇想像中咁精靈,而阿媽亦紥咗,仲有乜嘢希望呢?
光陰流水,如是者,咁又三年。一日,阿媽居然話有咗,哈,好彩係阿媽紥咗,如果係老豆紮咗,就一定係六個大封相收場嘞。
老豆帶住愉快心情去質問醫生,點解紮咗都有得生。醫生話:「當年你得一個仔就話要紮,點知呢個仔得唔得力。所以,根本就冇紮!」哈,有冇搞錯,嗰時尐醫生咁都得。呢個答案唔知我老豆收唔收貨。而我,就好滿意嘞。
好似我阿姐阿哥一樣,我喺贊育出世。咦!不過,1955 年,贊育搬去新醫院。咁,究竟我出世嘅贊育係新?係舊?由西邊街搬去醫院道係6月13日嘅事。我,好肯定,亦好自豪,係喺西邊街老醫院出世。我係最後一批喺西邊街贊育出世嘅戰後BB!
此後,阿媽個肚就有三條𠝹。我嘅出世,畀蔣家帶嚟希望,我畀屋企種壞亦係理所當然。我嘅印象中,阿媽從來冇打過我,就算大聲尐鬧,都唔喺我記憶之中。當時,老豆傳說係一個暴燥火爆嘅人,我出世後,佢已經變成另一個人。記憶中,一生人,佢可能打過我兩三鑊,而家睇返,嗰尐事,都係絕對扺打嗰隻。
我我嘅出世係咁怪雞,所以變咗屋企小霸王,由我BB開始,個個都唔逆我意。我就係喺咁嘅家庭環境長大。
啊媽絶對唔係廚藝精湛嗰尐人,講真,其實好求其。我呢位少爺仔唔鍾意食魚,因為唔識𦧲骨,阿媽想我食魚,間唔中,就整呢味魚過我食。窮等人家,我冇機會食乜嘢貴嘢,不過,就好鍾意食阿媽泡製嘅呢味餸。各位⋯⋯煎釀土鯪魚。
阿媽唔係巧廚,而呢味餸亦唔需要乜嘢高深技巧,只需要耐心及對我呢件小霸王嘅愛心。古老人,唔識開口埋口「我愛你」,色彩淡淡嘅愛,只會喺日常細節滲透出嚟,呢種濃淡度,太過subtle ,當事人年少無知,點識即時領略。呢種感受,只會隨住歲月流逝而周身走,最終走入骨髓同心房⋯。
唏,講埋讀書時,我學過嘅解剖生理學𠻹,拉返嚟,講返煮餸。
我喺街市大,菜檔對面就係魚檔。阿媽臨收檔前,就去魚檔執條揀手土鯪,話明要嚟釀嘅。朝見口晚見面嘅賣魚勝,就會即劏,拆骨起肉。最緊要,最緊要,係唔可以斬甩頭尾,亦唔可以𠝹穿塊魚皮,即係話,拆骨起肉後,土鯪仍然保持個魚樣。其實成味餸最難嘅工序,賣魚勝已經搞掂咗。賣魚勝跟手將魚肉連幼細骨都絞碎,分成三份:魚骨、魚膠,同埋主角,得返頭尾連住薄皮嘅土鯪魚。
莱檔後面就係雜貨舖,買些少花生、冬菇、蝦米,隔籬檔潮州冷佬蛋檔執些少臘肉,再去對面豬肉檔叫肥仔沛叔斬一蚊半肥瘦,材料就預備就緒。
每晚收檔,阿爸就將賣剩嘅菜,連碎雪逐層放喺竹籮,清理及冚好檔口,然後坐埋一邊,點支煙,叫做歎下世界。阿媽喺檔口後面木箱攞出火水爐、砂㷛罌罉,糖油醬醋等,而家,擋口變身廚房。
首先,冚唪唥配料切成碎粒,各自處理備用,豬肉剁碎,再喺菜籮搣條蔥切蔥花,一齊放入魚膠,調味撈勻,此時嘅魚膠已經大咗兩三倍。跟手用藝術技巧,將混合魚膠釀返入條土鯪個魚身裏面。咁,一條肥壯飽滿、有頭有身有尾嘅土鯪魚,就再現眼前嘞。
多咗嘅魚膠,就搓成魚餅備用。
扭開火水爐側邊蓋仔,雜貨舖買返嚟,生力啤酒樽裝嘅火水,用漏斗倒入火水爐圓型底座,咁就唔會煮煮下冇火水嘞!再將中間圈內棉芯拉高,火水爐邊嘅上下推拉捍可以調較棉芯高度,從而調較大火細火。一切就緒,喺火水爐邊抽出一支長長地、粗鐵線造、一路都浸住火水嘅點火棍仔,劃火柴點著棍仔火絨頭,就氹氹轉點著棉芯。OK,開爐煎魚喇。
落油,喺檔口攞嚿仔薑,切片爆香,較啱火路,成條魚就落鑊,慢火兩邊煎。咁大個鑊,兩邊仲有空位,阿媽將魚餅同魚骨放埋一齊煎。至於幾猛火?幾時翻魚?⋯等技術枝節,我係唔知嘅,因為阿媽煮緊飯時,我呢個百厭仔一定唔知爛咗去邊度玩。
「嚤囉,返嚟食飯喇」。此時,檔口已經變身飯㕔,菜籮上有木板,再用今日出版嘅成報鋪住,四面有摺櫈,咪就係餐枱椅囉。瓦煲飯仲放喺熄咗嘅火水爐上面,飯枱上擺好碗筷。白菜仔當造,阿媽滾咗個清湯。今日主角,煎釀鯪魚,打橫cutlet 切好,有頭有尾,成條原狀放喺青花碟上。最緊要最緊要,唔——好——打——芡!!!
飯枱仲有煎魚餅,同埋嗰棚魚骨。再講多次,條魚同魚餅煎得咁靚,芡汁只會奪咗味,想食新鮮原味,點少少鼓油就已經好OK嘞。
蔣家人丁單薄,飯枱搶餸食,從來冇喺我嘅記憶出現過。我感恩,我家貧,但係從來未有經歷過困乏。
老豆歎完支雲絲頓,就喺雜貨舖隔籬人和悅酒莊打咗幾両孖蒸,而家一路嗒,一路夾件鯪魚,都唔知幾歎。我就一路爬飯一路咬鯪魚。阿媽𢲡住棚魚骨,小心翼翼食緊黐骨魚肉。而家諗返轉頭,哈,佢係咪特別鍾意食骨嘅呢,抑或⋯。
由細到大,我做乜嘢,阿媽從未say no,就算畀意見都唔會,因為佢信得個佢個仔。九零年,準備移民。有一次,阿媽同我講,唔係大聲,係淡淡咁講:「咪走喇,香港唔會亂㗎」!我當然明白佢點解咁講。佢只講過一次,以後都冇再提起。佢知佢個仔嘅性格。呢一幕,難忘,仲有洋蔥。
呵,已經係三十年前嘅事,今日,雪梨微寒嘅初春,我坐喺溫暖陽光下,回味煎釀鯪魚。阿媽喺世界另一角附視人寰,我見佢微笑。係吖,因為佢信得過佢個仔。
記住:煎醸鯪魚,千期唔好打芡。
話時話,呢個世界上,我再食唔到有蔣家(就算)一半水準嘅釀煎釀鯪魚。各位食過邊度正,記得單聲我知,等我尋味。
再㬛過
嚤囉仔
why the format is so funn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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